——《金刚经》探微之六
济群法师

【点击查看全书链接】

  《金刚经》的序分,是关于佛陀入城乞食的描述。就像一幅画卷,将我们带到2500多年前的舍卫城。在那里,佛陀正向我们缓缓走来,说法,释疑……
  根据汉传佛教的传统,将每部经概括为三部分,分别是序分、正宗分和流通分,类似序论、正论和结论。《金刚经》的序分,包括证信序和发起序两部分。
  1.证信序
  证信序,又称通序,即佛典的通行模式。打开佛经,通常会出现“如是我闻,一时,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,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”之类的叙述。古德称之为六种成就,即信成就、闻成就、时成就、主成就、处成就、众成就,是讲述这部经典的因缘、时间、教主、场所、听众,以此说明此经的真实性。因为不同经典的宣讲地点、听众等有所不同,所以,通序虽然模式相同,但内容未必一致。
  这里先简单介绍一下《金刚经》的通序。
  如是我闻,一时,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,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。(法会因由分第一)
  “如是”,简单地说就是“如此”,这里指《金刚经》。“我闻”的“我”,是指阿难尊者。佛经并不是佛陀撰写的,而是由他亲自宣讲后,弟子们口耳相传地加以传播。佛陀灭度后,为了让佛所说的法准确无误地传承下来,弟子们举行了结集大会。由常随佛陀左右并有“多闻第一”美誉的阿难尊者,将他听闻的法义背诵出来,经过五百阿罗汉的印证,然后记录成文,成为流传于世的经典。“如是我闻”就是以阿难尊者的口气说:“我是这样听说的。”
  这样的开篇并不是阿难尊者决定的,而是佛陀的遗教。《大般涅槃经后分·遗教品》记载,佛陀将入灭时曾嘱咐阿难尊者:“如来灭后结集法藏,一切经初当安‘如是我闻,一时,佛住某方、某处,与诸四众而说是经’。”
  “一时”,有些经典也称“尔时”,指那个时候。这一方面是因为印度人不太重视时间概念,另一方面也因为佛法真理超越时间,且适用于任何时空,以此显示真理的普世性和永恒性。
  “佛”,指本师释迦牟尼佛,也是本经的主讲者。
  “舍卫国”,这是本经的宣讲地点。舍卫国,本名拘萨罗,舍卫是都城,此处是以首都代国名。其位置在今印度西北部拉布提河南岸。佛陀在世时,波斯匿王统治此国。据记载,佛陀前后在此居住25年,较其他诸国更久。
  “祇树给孤独园”,是佛陀最早的精舍,由祇陀太子和给孤独长者共同供养。佛典记载,给孤独长者对佛法生起信心后,希望为佛陀建造精舍,弘传正法。经多方选择比较,他看中了祇陀太子的私人园林。祇陀太子并不愿意出让园林,但碍于给孤独长者的威望,就戏言称:除非用黄金铺地,我才可以把园林卖给你。想不到给孤独长者当即应允,命人抬来黄金。祇陀太子被给孤独长者的诚意所感,也发心共襄盛举,将园中树木作为他自己对佛陀的供养。因为这个缘起,所以此园被称为“祇树给孤独园”。佛陀一生中,曾多次在此说法度众。
  “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”,这是说法的听众,也是佛陀的常随众,经常跟随佛陀在恒河两岸游行、闻法。除大比丘众,应该还有沙弥或居士,但因四众以大比丘为首,故以此为代表。
  以上为证信序。所谓证信,就是通过相关信息说明这部经的可信度。
  2.发起序
  接着是本经的发起序,也称别序。
  尔时,世尊食时,著衣持钵,入舍卫大城乞食。于其城中次第乞已,还至本处。饭食讫,收衣钵,洗足已,敷座而坐。(法会因由分第一)
  在《大般若经》《华严经》等诸多大乘经典中,佛陀演说大法前,往往会放光动地,示现种种不可思议的瑞相。而《金刚经》的开头却异常平实,这也体现了本经直接、朴实的修行特点。
  “尔时,世尊食时。”食时,即到了吃饭的时间。佛世时,出家众除了被信徒请去应供,平时都是乞食,佛陀也不例外。在南传佛教地区,至今仍保留这一传统。每天到了食时,出家众就到寺外乞食,接受信众供养并为其祝福。
  “著衣。”这里的衣特指僧伽黎,也称大衣。比丘有三衣,其中五条衣是杂作衣,七条衣是入众衣,大衣是在说法、乞食等重要场合穿的。对原始僧团的出家众来说,乞食是一件庄严而隆重的事,属于重要的修行内容。出家众通过乞食滋养色身的同时,也给信众培植福田的机会。所以必须穿上僧伽黎,具足威仪,使未信者生起信心,已信者坚固信心。
  “持钵。”钵是出家众乞食专用的盛器,也是餐具,为比丘必备的六物之一。在原始僧团中,比丘必须具备三衣、钵、滤水囊、坐具六种物品,才能在僧团如法生活。乞食本身就是修行,所以钵不能随便拎着,而要恭恭敬敬地捧在手中。正因为如此,乞食也称“托钵”。
  “入舍卫大城乞食。”世尊搭衣持钵,进入舍卫城乞食。关于乞食,《法集经》记载了三种意义。一是不贪珍味,美恶均等;二是为破我慢,于富贵贫贱等家皆无拣择;三是慈悲平等,大作利益。
  “于其城中次第乞已。”出家众乞食是有规范的,不能嫌贫爱富,挑三拣四,要以平等心待之,依次而乞。而且以七家为上限,只要走过七家,哪怕没乞到任何食物,也不能再继续了。《萨婆多毗尼毗婆沙》曰:“次第到七家,得食则食,不得亦止。”
  “还至本处。”乞食后,将得到的食物托回祇树给孤独园。因为吃饭是修行的一部分,所以要安坐下来,有威仪、有觉知地进食,而不是在外随随便便地吃。
  “饭食讫,收衣钵。”用餐后,将钵洗净晾干,并将僧伽黎收起。
  “洗足已。”印度出家人是赤足而行,所以准备上座前要清洗双足。至今,很多南传僧人在托钵时依然保留赤足的传统。
  “敷座而坐。”然后铺设座位,跏趺而坐。当时的出家人都是席地而坐,但可以垫些草,然后铺上一块布。这块布也叫坐具、尼师坛,属于比丘六物之一,其做法和尺寸都是有定量的。
  这一段名为“法会因由分”。其中,佛陀为我们示现了一个普通出家人的生活。因为《金刚经》是破一切相的,所以佛陀没有放光动地,没有示现种种不可思议的境界,而是从日常生活的一幕开始。其中也包含着修行的常道,“著衣持钵,入舍卫大城乞食”,体现戒;“洗足已,敷座而坐”,蕴藏定;以平等心次第乞食,保持正念,包含慧。
  修行不只是诵经、拜佛等特定的宗教形式,其中最关键的,在于见地和用心。见地,是通过闻思经教确立正见;用心,则是在做每件事的时候保持正念。如果具备正见和正念,不论做什么都可以是修行,也就是禅宗所说的“搬柴运水,好用工夫”。反之,如果不具正见,缺乏正念,即使在诵经拜佛,也不过是得些人天福报,却离道远矣。正如五祖当年对弟子们教诲说:“世人生死事大,汝等终日只求福田,不求出离生死苦海。自性若迷,福何可救?”